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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湖畔大学:这里只研究失败

更新时间: 2021-01-18  星期一已有 人阅读 © 时代周报作者:韩玮字数统计:5540字

3月上旬,“乡土乡亲”CEO赵翼收到了一只中空的竹筒,一端用红绳系着一枝鲜嫩的黄花,拧开另一端,赵翼抽到一个信封,里面藏着一纸录取通知书。

“非常荣幸能够邀请您正式成为湖畔大学第一届学生,与校董共建这所属于创业者的大学……”通知书上这样写。

如此别致的录取信让赵翼一阵惊喜, 这份通知书后来被他的同学们调侃为“黄花会密令”,“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这‘密令’不是飞鸽传书而来。”

这张带有武侠色彩的“召集令”,被花名“风清扬”的马云差人送到了包括赵翼在内的36位湖畔大学首届学生手中。

2015年1月,马云、柳传志、冯仑、郭广昌、史玉柱、沈国军、钱颖一、蔡洪滨、邵晓锋等九名企业家和著名学者共同创建了湖畔大学并担任首批校董。“湖畔”二字,取自阿里巴巴的初创之地“湖畔花园”,亦寓指的草根创业精神。

按照马云的说法,湖畔大学要办300年,办学宗旨是“专注于培养拥有新商业文明时代企业家精神的新一代企业家”,主张坚守底线、完善社会。

商学院领域,南有中欧,北有长江,两所学校蜚声业内;同时,各大高校又有MBA课程供希望求知的创业者选择。由马云等人创建的湖畔大学与上述学校有何不同?

肄业生与高材生同在

为人师表是马云的梦想。曾经,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教英语;如今,从阿里CEO退位后,他再次拿起教鞭—这一次,他教创业。

马云其实很早就想办学。2009年,在一次飞往不丹寻找“甜蜜的空气”的旅途中,在和一些企业家朋友讨论后,马云萌生了办学念头:创办一家属于民营企业自己的学校,专门培养创业人才。

从2013年起,湖畔大学筹建团队开始在全国多地寻觅生源。一年多时间里,他们走访了上百位创业者,了解过的创业公司则有几百家之多。最终,他们邀请了48位面试者,最后从中选出36名学员。

马云这样解释湖畔大学的招生观,“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企业家。企业家是有天赋的,是需要被发现的” 。在“创业3年以上、团队超过30人”这一门槛之上,马云到底收了一群怎样的“徒弟”?

时代周报记者经梳理发现,36位徒弟的经历中,一个有趣的关键词竟然是“肄业”。比如“小恩爱”的CEO黄宇韬,从小到大特别不爱读书,打心底不认同的教育机制,高中就辍学,至今还“叫嚣”着“白送我去MBA,我都不去”。

赵翼念书比黄宇韬久,他属于“另类学霸”型:考了一个足以上浙江大学的分数,却去了农业大学;大学期间拿到“年度大学生人物”的荣誉,但没拿毕业证就离校了。

比起这两位80后,万商万才科技有限公司CEO、台湾人林恒毅要年长一些,但他同样没读完大学就去创业了,因为,“读完大学再创业就不会很成功。”林恒毅说,他读大学时,台湾的创业氛围就像近几年的大陆。

当然,马云的“门徒”中也不乏传统意义上的高材生。比如“魔漫相机”CEO任晓倩,曾经梦想当画家的她,读过工艺美院和加拿大的西蒙菲莎大学;而“36氪”CEO刘成城则是北京邮电大学的本科、中科院的硕士。

事实上,在一所属于创业者的大学里,学历和文凭显然不是影响招录的决定性因素。

“伊米妮”CEO陈荷忠是箱包电商品牌的创始人。此前,湖畔大学与阿里生态系统内的不少电商品牌创始人都有过接触,但大多数人都没得到面试机会。“在销售规模、企业诚信、发展路径等单向指标里,我肯定不是最高分,我应该属于综合得分较高的选手。” 陈荷忠说。

“这36位学员的公司基本上都是产品型,握有核心技术,可持续发展性较强;纯粹的专业服务型企业较少。不过,湖畔大学的取向又是多元的,录取的学生里也有做公益的。”“明道”CEO任向晖试图归纳湖畔大学的招生逻辑,但还没总结完,就发现这几条标准并不适用于所有学员。

任晓倩认为,自己入选可能是因为契合的价值观。“我当初为何创业,其实就是想改变世界。他们之前到公司考察,我表达过这样的想法。后来,我看到面试的演讲题目—因为我,世界有何不同,当时我的内心就被点燃了,觉得遇到了知音。”

而“36氪”的CEO刘成城笑着说,“我应该不是被校方选中,而是被同学选中的。”1月26日,湖畔大学举行入学面试。48名候选人被分成6组,各组的考官是两名校董或校董、企业家各一。根据安排,所有候选人都要先进行三分钟的演讲;再进入组员相互提问环节;接着,每个组员选择“愿意与同组的谁成为同学”,并给出理由。

“从结果来看,湖畔大学的想法很超脱,没有将招生范围限定于阿里生态系统以内的企业。如果湖畔大学只为阿里的生态系统服务,那么它的格局会小很多。”赵翼说。

课程灵活,师生“共建”

3月25日,湖畔大学开学,36名录取者聚集杭州。和大多数商学院的开学仪式不同,这些学生先被要求集体做了两天木工。按照陈荷忠的感悟,这可能是校方希望他们在创业中牢记“工匠精神”。

3月27日,湖畔大学举行开学典礼。未来3年,这群年轻的创业者将成为湖畔大学的首批学生,同时也是学校的共建者。他们中间,80后占近1/3,70后占2/3,还有一位90后。

在开学典礼上,马云说:“你们这些创始者合伙人,除了没有股份,什么事都有。你们的股份就是用心去把这个学校建好,把同学招来,把经济带起来。”

所谓“把同学招来”,是指从第二届开始,如果有人想成为湖畔大学的学生,至少要得到36名首届学员及8名校董中的一封推荐信。

“共建”的含义还不止于此。

开学典礼后,授课随之开始。第一课以“战略”为主题,马云担任课程负责人,阿里巴巴集团参谋长曾鸣担任学术主任,主讲人包括黑石集团联合创始人史蒂夫•施瓦茨曼、阿里CEO陆兆禧、蚂蚁金服CEO彭蕾、晨兴创投合伙人刘芹等。

湖畔大学的招生简章显示,该校学制为三年,前两年每两个月集中学习一次,每次4—5天。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到,通常,每次学习只上一门课,而每个集中学习期间,每天都有上午、下午、晚间三堂课,每堂课3-4小时。课前,学生需“上交”手机,以免课堂分心。

在师资力量的配备上,每门课的课程负责人通常为企业家,学术主任则是大学教授,两人搭档,实现实践、理论相互补充。譬如,第二次课的主题将是组织变革,教师阵容是冯仑和原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张维迎。此外,阿里还会发动全球资源邀请其他高端主讲人。

到目前为止,校方只敲定了前面几次课程的主题。湖畔大学尚未完成整套课程模块的研发,这套系统同样正处于师生“共建”的状态。

“湖畔大学的筹建团队走访过很多创业企业,对我们的学习需求掌握得较为透彻。校方就结合最迫切的需求开发了前期的课程。”黄宇韬说。至于后期课程,按照黄宇韬的理解,校方将会基于前期的教学情况,再结合学员提出的建议,作出平衡的方案。

譬如,第一课“战略”结束后,不少学员对包括绩效考核体系在内的人力资源制度很感兴趣。于是,校方临时决定,4月份会在北京给学员开一次小灶,专讲人力资源。陈荷忠还准备在这次课堂上分享自己在绩效管理上的失败经验。

除了可以要求学什么,湖畔大学的学生还可以要求向谁学。陈荷忠就向校方推荐了一位他觉得很不错的讲师,湖畔大学的相关人员评估后也认可其水平。目前,双方正在接洽当中。

“湖畔大学非常灵活,校方会集思广益,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对于我们提出的求学求知需求,他们会动员阿里的全部资源来支持。这也使得‘共建’成为可能。”赵翼说。

目前,湖畔大学的建设空间很大。这个初生的学校没有校训、没有学分,也没有考试机制,两年课程结束后会有一年的跟踪期。在一些学员看来,所谓“跟踪”,可能是出于“扶上马再送一程”的考虑,但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安排和设置。

“一所真正属于创业者的大学应该如何办学?我们作为共建者,应该如何为之付出?”对于“共建”的问题,任向晖准备至少上完三次课后再动笔,写下自己的思考与建议。

实战性超强

尽管从课程设置到培养方法,湖畔大学都尚在建设期,但它对自己的办学理念非常清晰:这是一所专门研究失败的学校——我们不能教你如何成功,但能教你如何避免失败。

这种理念把讨厌读书的黄宇韬带回了课堂。“我的创业一直像打游击战,缺少谋篇布局的战略思考,所以非常渴望得到像马云这样创业导师的指导。”但同时,黄宇韬也直白地告诉湖畔大学的筹建团队,“如果你们准备和大部分商学院一样教我如何成功,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和所有创业者一样,湖畔大学的36名学员各有困惑,去商学院深造是求知解惑的路径之一。任向晖是中欧商学院的毕业生,但他的同届同学中,创业者不足三成。陈荷忠原想报读中欧或者长江商学院,但发现课程的实战性不强后便放弃了。

“MBA其实挺害人的。很多商学院都只停留于纸上谈兵。这样的机构,我没有兴趣。”赵翼与黄宇韬意见一致。

刘成城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商学院的课程,但在中科院读书时,蹭过很多企管方面的课。这些课主旨相同,都教成功学,经典案例之一就是可口可乐如何打败百事可乐。

“我觉得那些教授讲得都挺对,但怎么也用不起来。”创业3年,刘成城遇到的大多是困难,“我可以找到无数可供学习的成功案例,但这些案例都不教你如何解决问题,如何避免失败。”

黄宇韬认为,研究失败非常重要。“一个企业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成功,所以,创业者必须知道那些可能让它陷入生存危机的错误,并提前防范。”

“在战场上活着的人才是胜利者。湖畔大学就是要告诉你,有些事情是不能干的,有些事情是要抓住的。”在开学典礼上,马云校长如此阐述办学方向。

正因如此,在第一课“战略”的课堂上,所有老师的讲述重点都不是自己在企业战略上做得多成功,而是:在成功之前,他做错过什么?

这类话题对于商学院的教授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但湖畔大学的老师几乎是信手拈来—他们大多企业家出身,有一肚子的“干货”和经验教训。

有学员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在“战略”课上,老师将一些失败经验编成例如“早期公司在用人,后期公司在开人”的口诀,每句口诀对应一个案例。这位学员上了3天课,总共记下50条金句,其中,“二三十条拿回公司就能直接用”。

刘成城同样觉得收获不小。课堂上,当曾鸣分享经验,提出“企业战略调整后,组织结构必须调整”的观点时,刘成城仿佛突然被人敲醒了。

“我真的犯过这样的错误。当时,战略调整了,但组织架构没调整,公司内部乱得一塌糊涂。而我那时没有解决问题的意识,只想着让员工尽量和睦,结果,问题拖了大半年,浪费了很多时间。如果搁在现在,我肯定马上就把错误纠正了。”

在刘成城看来,湖畔大学的课程与普通商学院有两方面的区别。

首先,商学院输出的那套管理办法可能是“德鲁克+通用电气+IBM”,但整个体系没有人实践过;而湖畔大学讲的所有方法都是被实践过的。

其次,商学院的教授讲案例,很多时候流于表面,无法触及核心;而湖畔大学的老师讲案例却能细致到“主人公说了什么,对方是什么反应”的程度,因为他们自己就是亲历者。

不过,对于湖畔大学只讲失败学的教法,有些学员也存在反思,“即便我听完校董、大佬所有的失败故事,我仍然可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失败。所以,研究失败固然重要,在此之外,梳理出不同创业阶段可参考的成功框架或者套路也很有价值。”

“互联网思维”办学

除了另辟蹊径开讲“失败学”,湖畔大学的特别之处还在于,这是最大的互联网企业的创始人发起的学校,它从一出生就带着某些互联网基因,比如,讲究用户体验。

目前,湖畔大学仅开过一次课,大多数学员只在学校呆了5天。但很多人都感受到,这是人生第一次在接受教育时被当作一位尊贵的用户,享受到了某些“极致”的服务。

例如,3月27日的开学典礼上,校方设置了由校董为学员佩戴校徽的环节。有意思的是,考虑到36名学员当天所穿衣服的材质不同,于是,校方设计了4款佩戴方式不同的校徽,以供学员选择。

随后,那天的第一堂课,马云讲课,史玉柱、沈国军、冯仑等校董来听课,但他们被要求坐在教室的后面,学员坐在前面,因为马云说,用户第一。

与普通商学院每届好几百名学生的规模相比,湖畔大学第一届仅有36名学员。不过,为之服务的后勤人员数量是学院人数的两倍。

这些工作人员为学员提供从买早餐到送资料的一条龙保姆式服务——尽管这些学生住在不同的酒店,但当他们3月24日陆续到达各自住处时,发现所有学习资料都已摆放在房间里。次日,学员被安排做木工,隔天再到现场时,发现做木工时拍的照片已经贴满了一墙。接着,他们领到了各自的学习用品,里面同样贴着自己做木工时的照片。

“由于学生数量少,我觉得每个同学都很受重视和关注,我们参与对话和讨论的机会很多,这是大多数商学院无法做到的。”任向晖说。

除了用户体验,湖畔大学自带的互联网气质还包括平等和分享。也只有在这里,从思维模式到行为模式都不尽相同的70后、80后、90后同班学习,并出现了传统产业出身的学员与纯粹依靠互联网打拼的创业者思维碰撞的场景。

是一个“神奇”的过程。同学们相互介绍各自的产品,70后林恒毅花了一番功夫解释共创供应链是什么。末了,比他小10岁的美柚CEO陈方毅说,“大哥,你就是个工厂。”

林恒毅觉得不对,他又解释了一番。陈方毅又说:“我知道了,你就是个牛逼的工厂。”顿时,林恒毅无力反驳,他随后听这位可爱的80后阐述了如何利用纯互联网的方法做供应链。

“有那么一瞬,我感觉这是两个星球的人在对话。但反过来想,这种思维碰撞很有意思,而且,除了在湖畔大学,这种直接的、猛烈的碰撞几乎没有机会发生。” 林恒毅告诉时代周报记者,除了思维碰撞,在同学中,他也找到了思维共鸣。

比起很多商学院复杂的同学关系,有学员认为,湖畔大学的同学关系显得相对纯粹、自然。毕竟,大家都是摸爬滚打拼出来的创业者,不依靠政商关系做生意,也不存在权力勾兑。

而任晓倩认为,除了在这个层面开创新气象。湖畔大学承载的社会意义还在于,在万众创业的风潮下,很多人的创业是一种投机行为,而这个动机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湖畔大学输出的价值观可以给予这些创业者清晰的指引,让他们回归初心,重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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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失败 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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